鸡毛飞上天-第4集

鸡毛飞上天-第 4 集

星星就像俏皮的小毛孩,让人喜爱。它们有的跑到了很远的地方,好像在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,使人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;有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,躲在云层后面,不想让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。星星是妈妈派来照亮我,教我寻找光明的吧!

又一次遇到了绝境,骆玉珠浑身无力,艰难地扶着陈江河的自行车。已经骑了五个多小时了,顺着公路望去,一路上车灯一闪一闪的,多像儿时母亲深夜为自己缝补衣服时的烛火啊,让自己怀念,也让自己伤心。

沿着中国最美的富春江山水,来到拖拉机车牌号所在地富阳,陈江河从一个乡打听到另一个乡,所有人都是摇头。

骆玉珠看到陈江河皱着眉,从大院里走出来。看到他一脸的无奈神情,骆玉珠觉得不能再让亲爱的人做无用功了:“江河,算了,不找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怎么可以中途而废呢?只要有一丝希望,哪怕被撞个头破血流,我绝不放弃!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。我们记着他的车牌号,肯定能找到他本人,走,我们再去找。”陈江河骑车驮着骆玉珠继续一路前行。骆玉珠坐在江河身后,疲惫地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……

功夫不负有心人,第二天傍晚时,在富阳山区的一个晒谷场上,终于找到了那辆拖拉机。陈江河用手电照亮车牌,骆玉珠欣喜地点了点头。

“……我真没听见有人叫停车,否则我早就停下了。”车主一脸无辜。

“那货呢?”

“都卸了。”

“你卸货时分不出来哪袋不是你的?”

车主刚想说什么,骆玉珠一脸沮丧地说:“这不怪他,我装纽扣的麻布包和他装麦子的袋子差不多。”

“纽扣?坏了,我的机器!”车主边喊边向后院跑去。

后院里的机器早已停止轰鸣了,一个小伙子一脸沮丧,正手忙脚乱地拆卸着机器部件。骆玉珠一眼就盯住了两个没开封的麻袋,欣喜地走上前,又咕哝一句。小伙子与车主诧异地对视,骆玉珠举着三个手指含糊不清地喊:“三袋,三袋!”

“还有一袋呢?”

小伙子指了指机器,哭丧着脸看着老板。车主恼火地骂道:“你吃多‘麦糊’了,把纽扣往里倒也不晓得,如果这机器卡坏了,我要你赔。”

陈江河熟练地拆开机器,看了看说:“放心吧,被纽扣卡住了。有工具没?”

“有,快拿给人家。”小伙子连忙递上扳手。

陈江河拆下机器隔离罩,用螺丝刀挑出卡在机器里的纽扣,紧了紧松动的螺丝,清理干净后抬头说:“试试吧。”

麦皮飞溅,机器重新发出了轰鸣声,骆玉珠暗暗松了口气,无助地看着陈江河。车主感激地说:“幸亏你们紧跟着来了,不然我这机器就报废了!”

陈江河拉过车主到门口:“您怎么存了这么多大麦?”

“没人要呀。地里长得到处都是,割了堆在这就等着沤肥了。”车主无奈地叹息着。

“那怎么不当饲料卖啊?”陈江河一笑。

车主摇头说:“人工运输费就够我受了,谁家敢多养两头猪呀?再说我也没工夫挨村挨户去吆喝!”

陈江河眯起眼睛扫视货仓:“卖给我怎么样?”

“你要……随便给点就行……”

灯光下,两人疲惫不堪地在成堆的麦粒里挑捡着纽扣。骆玉珠偷偷看着埋头工作的陈江河,四目相对时,骆玉珠又低头不语。

累了吧?货都在这里了,反正跑不了,你就靠在那里睡一会吧。”

骆玉珠一言不发,摇摇头。

“哪有你这么拼命的。一个姑娘家背了这么多东西,也不想想你回不回得去。”陈江河责怪地瞥了骆玉珠一眼,低头继续挑捡。

骆玉珠赌气地顶嘴:“走哪不是家啊。你干吗来找我?”

“怕你丢了,被狼吃了,脸肿成这样还嘴硬。”陈江河没好气地说。

“丢了不是更好吗?以后再没人妨碍你了。”骆玉珠低头捧着脸,陈江河拉扯着她胳膊。骆玉珠死命地抱住脸,不让他拉扯开。

“现在怕难看了,想着要脸了?你还不服输,吹五百个气球的时候怎么没想想?让我看看。”陈江河俯身歪着脑袋看她。

骆玉珠咬着嘴唇蹲在那,她低头忍住笑,不时地用手捂住脚不说话。陈江河见状,连忙上前给她脱鞋,骆玉珠挣扎着,陈江河死死地拉住她的腿说:“别动!”

陈江河脱下骆玉珠的袜子,皱着眉说:“你呀你,都走出水泡来了!等着,我跟东家讨枚针去。”

骆玉珠一指麻袋:“我进了。”

陈江河起身:“我去要盒火柴,针在火里烧烫过消毒了,才可以挑水泡。”

骆玉珠仰头:“火柴我也进了……”

陈江河俯身看着骆玉珠,扑哧笑起来:“人们都说你是袜子大王,我看你是百货大王,什么钱都挣,光这些货,你就可以开个百货商场了!”骆玉珠也不好意思地笑了,突然一捂脸,倒吸了口冷气。

陈江河笑弯了腰:“你那脸肿着,千万别笑,得面无表情!”

针尖在火上烧红了,陈江河小心翼翼地挑着骆玉珠脚上的水泡。骆玉珠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,静静地看着江河。“行了,以后别那么逞强了,好吗?世上的钱又挣不完,哪有姑娘家天天在外面跑的?”

“嗯,当年你为什么要逃跑?”

陈江河看着她摇头苦笑:“怎么又问这个了?”

“因为我在乎。”骆玉珠声音颤抖。

“我没想到你心思这么重,我以为把你安顿好就可以离开……”陈江河呆呆地看着她,轻轻地抚摸她的脸。

骆玉珠含糊不清,所有的话像洪水一样从发肿的脸上泻出,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呜咽:“你知道吗?当年我妈走了以后,后娘生了弟弟。我亲眼看见他们与人贩子合谋,看见了我爹接钱的那个样子,到现在我还会做噩梦。我想不到一个亲生父亲,会那样安心地收下亲生女儿的卖身钱。从此我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,直到遇上你……我不想再被人扔掉,你知道吗?我可以讨饭,我可以吃苦,就是受不了别人糊弄我,骗我,像扔废物一样扔掉我!”骆玉珠眼睛湿润,声音哽咽。

“谁当你是废物了?”

“那就永远别扔下我!”骆玉珠用力搂住陈江河,脸贴在他胸前,“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好不好?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,我都不许你离开我!”

“我是‘鸡毛’呀,什么也没有,我的命很贱,你就这么相信我?”陈江河喃喃道。

玉珠孤身一人,没有亲人,她爱掉泪,别怪她多愁善感吧,她只是缺乏安全感,其实,她坚强,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虐待她而流泪。

陈江河眼睛湿润,搂着骆玉珠,亲吻着她的头发。小屋中,两个相爱的人再次紧紧相拥……

今天是陈家村集市日,陈江河吃完早饭,就开上拖拉机接骆玉珠一起来到陈家村集市。陈江河把车停在盘溪桥头,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集市最热闹的前店明堂。人群中,认识的小贩起哄着打着招呼,骆玉珠脸上染上了羞涩的红晕,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“哟,大姑娘还没出嫁就上轿了,谁的轿子啊?”冯大姐等女子笑得合不拢嘴了。

骆玉珠红着脸捶打冯大姐,被妇人们围住一阵调笑。等候一边的孩子们却不耐烦了,高声叫喊着:“还卖不卖气球了?”

冯大姐笑着说:“我跟他们说,再买你的气球,你的脸和嘴都别要了,快爆炸了,可是这帮孩子一定要等着你!”

“没事,今天要多少有多少,我们带了秘密武器!”陈江河笑着举起一个打气筒说。孩子们欢呼着、簇拥着,陈江河熟练地充起气来。

冯大姐拧了一把骆玉珠,笑着说:“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,千斤的重担挑走了九百九,大姐早就盼着你有这一天呢。”

“你说什么呀,大姐!不是家里!”骆玉珠羞得快哭出来了。

“哥,哥!”陈大光神秘地招招手,陈江河被大光拉着过桥,一直走到盘溪对岸,只见几副货担放在灌木后,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等候。陈江河愣住,心里直犯迷糊。

“大光,你们这是干吗?”

陈大光哭丧着脸:“哥啊,还不是被逼出来的。金水叔发话了,如今政策好,你们可以把鸡毛换糖的营生重新捡起来了。他说要把祖宗留下的手艺接到手里,先学会鸡毛换糖,也不会比做贩卖的差。”

“敲糖能挣几个钱啊,你看人家骆玉珠,一个人挣的比我们加起来还多!”旁边人插话说。

陈江河哭笑不得地看着货担里的糖:“那你们找我干啥?”

“哥啊,帮忙跟骆玉珠商量商量,我们也想……”众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陈江河抱起胳膊饶有兴趣地扫视了每一个人:“那要被金水叔知道怎么办?”

陈大光一脸坏笑:“等挣了钱把糖一分,挑着空担子回去谁能看出来!”大光神秘地附在鸡毛哥的耳边,“我们都打听了,整个集市就她的货好卖,尤其是袜子!你帮忙说说,让玉珠姐带带我们呗。”

陈江河拍了一下大光后脑勺:“臭小子,玩起心眼来了!”

“玉珠,你平时进货的地方,就带他们去一趟吧,以后赚不赚钱就看他们自己了。”陈江河赔着小心同骆玉珠说。

“不可能!带去进货,就是教他们做生意,你傻呀,我没工夫带!”骆玉珠双手伏在桌上,看着陈江河,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,“我问你,如果隔壁突然多出了十几个摊位,跟你卖同样的东西,你还能赚钱吗?”

陈江河笑着说:“人家迟早会知道你怎么进货的,玉珠,市场大着呢,钱是赚不完的,你别那么小气!”

“等教会了徒弟,就把师傅饿死了。”

“金水叔想让这批后生把鸡毛换糖重新做起来,可这些年轻人心比天高,脚底板比纸还薄,那种走村串户的买卖他们做不了。算了,也不强求,我还怕跟金水叔没法交代呢,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。”

“如果他们真的是背着陈金水跟我做买卖,那我就带他们。”骆玉珠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。

陈江河转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。

“瞧,就那边几个厂,剪刀、纽扣、气球、针线……什么小商品都有,你们自己逛去,多给人家说些拜年一样好听的话。大家一起进货,价钱还能往下压一压。”骆玉珠带着陈大光等人在杭州下车,指了指远处的一排排厂房说。

“谢谢玉珠姐!你那袜子从哪进的?”

骆玉珠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大光:“嘿?惦记起我的袜子来了,蹬鼻子上脸啊你们。”

陈大光不好意思:“玉珠姐,你不是有名的袜子王嘛,大家都想知道你的袜子从哪进的。”

骆玉珠拍拍陈大光的肩膀,招招手。陈大光忙凑上前,骆玉珠在他耳边压低声:“我自己织的。”

“耍我。”陈大光恍然地看着扬长而去的骆玉珠。

正当陈大光和伙伴们商议,如何摸清楚骆玉珠进货渠道的片刻,骆玉珠已经消失不见了,陈大光他们四下里寻找着。而此时的骆玉珠,已经仰躺在从身边经过的一辆拖拉机上,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。

邱英杰激动地看着堆积如山的麦袋,陈江河捧出一把大麦:“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,撞上了。这大麦足够顶饲料了吧?”

“够了够了,你赶紧把老板找来,我跟他谈谈价格。”邱英杰点着头与陈江河说。

陈江河狡黠一笑:“这批货的老板就在你面前呢,谈吧。”

“好啊,陈江河,你出手够快的。”

陈江河得意地说:“富阳的大麦本来是统购统销的,今年收成好,产量高,农民正发愁怎么处理呢,价钱是出乎意料的低。我可跟你交底了,但我卖给养猪场得这个数。”陈江河竖起五个手指。

“谈价?你是要跟公家讨价还价啊。兄弟你不知道这是包赚不亏的买卖吗?”

邱英杰围着麦袋来回转着笑着,不时拍拍这拍拍那。然后又释然一笑,瞧着陈江河,坚决地按下了他的两个手指。

陈江河苦笑摇头,又重新竖起五个手指:“哥,我可是把运输费、人工费全算上了。有这些大麦作饲料,可一下子就把义亭养殖场的困难全解决了,连制作金华火腿的‘两头乌’的原料都不会断货了。价格呢,比外面进的还便宜三成—你总得让我有点赚头啊。”

邱英杰按下一个手指:“就这个数,不能再多了。”

哥俩会心一笑,陈江河爽快地说:“成,搬!”

陈江河穿着跨栏背心,汗流浃背地带人来回搬运大麦,猪圈里的猪挤成了一团,摇着尾巴,吃得哼哼乱叫着。陈江河抹着汗,站在猪栏外看猪吃食。

“江河,跟你商量个事。”邱英杰带着工作人员走来,他拉过陈江河,低声说,“义亭乡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,想用等价的粮票换大麦,看你能不能接受?”

陈江河转身看着工作人员愁苦的脸:“行吧,本来就是想帮忙的,就收粮票!”邱英杰长长地舒了口气,捶了捶陈江河:“你可给县里立了大功了!”

陈江河饶有兴趣地拉过邱英杰:“哥,你走的地方多,是不是隔壁上溪、东河、赤岸缺饲料的养殖场也挺多的?”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!上级的饲料粮一直调拨不下来,金华所有的‘两头乌’都饿着呢!”邱英杰笑着看他。

陈江河嘿嘿憨笑起来:“我只有把量跑上去,才有利润啊。”

“…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!政府跟个人做起买卖来了,你还是北京回来的专家呢,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!”走廊里各科室的人都在听副县长办公室里传出的斥责声。

“我觉得没有什么错,既解决了乡里养殖场的饲料问题,又让老百姓致富,这种买卖怎么做不得?”邱英杰辩解着。

“胡闹!没有政治头脑,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!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啊,同志哥!”拍桌子的声音震天响,把走廊里偷听的人也吓得一哆嗦。

“为什么商品流通就一定是投机倒把呢?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利用市场的调配力量呢?”

“出去,你给我出去!滚!”

“我要等谢书记回来!”邱英杰气冲冲地拉门出来。门重重地关上,邱英杰扫视着看热闹的众人,扶了扶眼镜大步走去。

“怎么这么没原则!这不是给谢书记找麻烦吗?”

“一定是拿了回扣!”身后一阵议论声。

邱英杰猛地转身怒视,众人一下子都溜进了各自办公室。

陈江河兴冲冲地骑着车直奔陈家村而去,脸上洋溢着兴奋。时而有乡亲跟他打招呼,陈江河像没听到一样。

听完陈江河的话,陈金水拿着烟袋琢磨着,柱子和大光爹都兴奋不已。陈江河用力点头:“放心吧,金水叔,下家都找好了,咱们村的壮劳力开着拖拉机、推着独轮车浩浩荡荡这么一出去,拉回的可都是钱啊!”

陈金水抬起头闷声地说:“随便哪个搬出脚趾头想想也知道,这都是政府干的事呢,不该我们老百姓做呀。”

“叔,一边是缺饲料,一边是当沤肥用的废料。我们两个不同地区,政府没有调拨计划,公家肯定没办法。我们既替政府解了围,也解决了饲养场的大问题,两头讨好,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
柱子和大光爹怂恿着说:“就听鸡毛的吧!他走的地方多,脑子灵,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?”

“你走个两万五千里试试,好脑瓜是靠走出来的吗?猪脑袋。”陈金水一边训斥自己的跟屁虫,一边顾虑着什么,可他还是相信鸡毛有相当准确的判断力,“这事能成?”

“放心吧,叔,目前就是资金缺口八千多,摊到每户一百块钱,集中收齐大麦运到各乡养殖场,几天之内就能赚回三成的利润!”陈江河盘算起来。

柱子和大光爹激动地说:“三天时间每家能赚回三十多元!金水哥,这得顶我们鸡毛换糖汗流浃背地走几百上千里路啊。哥,就定了吧。想干的每家把钱凑凑,我们跟着鸡毛做大买卖。我这就回家跟老婆要钱去。”

“我打听了,富阳的大麦都是野生野长分散在田间地头的,我们利用人多车多的优势打游击战,不通过当地中介,就像鸡毛换糖一样深入到各乡各村去收地里的大麦,这样价钱会更便宜。”陈江河信心满满地说。

陈金水思忖着点头。

“吃饭了!”屋里传来金水婶的声音。

陈金水忙起身跟柱子和大光爹说:“我就不留你们了。”

“你们吃,我知道鸡毛回来了,你们准给他做好吃的。我也赶紧回去凑钱,鸡毛等着啊!”柱子一脸兴奋。

一盘盘陈江河喜欢的菜端到了桌上,有麦角、麻糍、糖泱、荞麦老鼠、豆皮素包、炸响铃、酱排肉,还有核桃蛋花酒糟。巧姑情绪低落,等摆好碗筷,就噘着嘴、土着脸下去了。陈金水笑眯眯地对陈江河说:“这些天你在县里忙得人都瘦了,让巧姑给你做几样菜补补。老酒蒸母鸡炖好了没?快端上来!”

“叔,别为我单做,我又不是外人。”陈江河有些拘谨。

陈金水对女儿使了个眼色,巧姑双手捧着酒壶上前倒酒。陈江河偷偷看了巧姑一眼,感觉气氛有些诡异。“喝!巧姑给你倒的酒,干!”

陈江河听话地把酒一饮而尽。陈金水撕下一条鸡腿塞在他的碗里。陈江河慌乱起身:“叔,您吃!”

“你看这衣服都沾着麦壳呢,巧姑,把你鸡毛哥的衣服拿去洗了!鸡毛,你坐着跟叔喝酒,往后啊,脏衣服就拿回来让巧姑给你洗。”陈江河无奈地脱下外衣,只剩下跨栏背心。

“连背心也这么汗臭,脱了洗洗!”陈金水用筷子一指。

陈江河躲闪不及,已经被婶从背后将背心撩起。金水婶将衣服往巧姑怀里一塞,努努嘴,巧姑低头出去。

陈江河光着膀子,尴尬地想躲到地底下去。

巧姑低头搓洗着衣服,陈江河蹲在一旁帮着洗起来。“鸡毛哥,你歇着吧。”余光瞥向屋里,金水夫妻俩正隔窗看着他们。“哥,你别怪爹,他就是一心想把咱俩凑一起罢了。”巧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那你怎么想?你跟哥说,哥替你拿主意想办法。”陈江河一脸苦笑地看着巧姑。

巧姑垂头不语,用力地搓洗起来。

“大光让我给你带个信,晚上出去到杨树篷抽水机埠那,跟他见个面。”陈江河偷笑着看一眼巧姑,又转头看了眼屋里。

金水婶兴奋地踮起脚看着,一缩脖朝陈金水轻声地说:“他们聊得还挺好,还真被你说中了。”

“干柴烈火放在一块,哪有不烧起来的?以后别让大光有什么想头啦!小聪明没用的!我家鸡毛会做乘除法时,口齿清晰,条理清楚。那大光却一问二摇头三不知,神情傻呆,语无伦次。两人天上地下,一清二楚。”

陈金水吩咐后嘘了一声,得意地将老婆推开。

陈江河集好资,信心满满地带着兴致勃勃的乡亲们来到了富阳境内,大伙看见田间地头沉甸甸的大麦兴奋不已。

翻滚的麦浪跳起了舞蹈,左摇右摆,大地瞬间好像有了生气,飞动了起来。陈江河直起腰,抹了把脸上的汗水。柱子熬不住,走上田埂躺下,用草帽盖住脸偷懒。陈江河故意大喊:“我们定个规矩啊,割回的大麦卖到养殖场不是平分,谁割得多运得多,到时候钱也分得多!”

柱子蹭地一下蹦起,连滚带爬冲进麦地,众人都开心地哄笑起来。

几辆满载大麦的拖拉机一列排开,浩浩荡荡地行驶在公路上。“柱子叔,我们先走了!”陈江河坐在领头的拖拉机上,回头朝带领独轮车队的柱子笑着挥手,“我们这几辆拖拉机该回头多拉几趟,靠独轮车还不得把人累死啊。”

“那是往家运钱呢!你柱子叔撑也会撑到家里去的!”大光爹笑着揶揄说。

陈江河也快活地笑起来。

回到家里,陈江河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洗澡,陈金水坐在门槛边,叼着烟袋心事重重地看着。

“叔,巧姑她们不会回来吧?”

“洗你的,她跟着你婶去外婆家了。这几天可把你们累惨了吧?”

“我不累,柱子叔他们真够呛!那是一步一步推过来的!等我把粮票换成钱了,就送回村里来分给大家。您告诉乡亲们再等两天。”

陈金水摆摆手:“那不急,鸡毛啊,叔跟你商量个事。”

陈江河拿起一桶水往身上浇去:“叔,您说。”

“我知道你想带乡亲们致富,这份孝心难得!可这样钻营不是长久之计。东边贵了西边贱,靠这种投机倒把赚钱不踏实啊。鸡毛换糖才是我们该守的营生。”

“叔,那您说,我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鸡毛换糖换的又是什么呢?不也是差价吗?”

“换糖是辛苦,是手艺,是人气,可换不出地主、资本家。投机倒把贩卖五金、百货、塑料、针织、玩具的确很赚钱,可它会分流出剥削阶级和穷光蛋。鸡毛,叔是过来人,你这些买卖玩大了,它就是投机倒把呀。”

陈江河看着陈金水哭笑不得。

自从湖清门小百货市场建起了七百多个摊位,骆玉珠的水泥板摊前围满了人,她与买袜子的人一边说着什么,一边讨价还价,手忙脚乱的。可是陈大光的木板架摊前却冷冷清清的,陈江河骑车过来停在他摊前,笑眯眯看着大光:“开张了没有?”

陈大光一脸愁容地说:“鸡毛哥,我们挺勤快的,一大早就来到湖清门,把刚进的货摆出来了,可到现在也没开张呢。你看看人家玉珠,估计到不了中午,那么大一麻袋袜子都卖完了!”

“唉,还是留一手啊,人家进的是宝贝,我们进的是垃圾。”

陈江河收住笑,眼睛瞪着那人:“石头,你说什么呢?玉珠带你们去进货就够可以了,不是亲戚谁会带啊?可进什么货要看你自己的眼光,你以为做生意就这么简单吗?”

“哥,你别生气,我们不抢玉珠姐生意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啊,大光?”

“哥,你别瞒了,我们都知道,连村里的小孩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啊。哥呀,我跟巧姑都盼着你和她早点那个呢。”陈大光嘿嘿坏笑着,陈江河掐住陈大光的脖子,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,大光夸张地憋住气,吐出了舌头。

市场上人声鼎沸,陈江河转头望去,骆玉珠已经卖光袜子,得意地朝陈江河做了个鬼脸。“卖完了,下次来买啊……”

“你从哪进的袜子呀?别人做梦都想知道,你看把大光他们给急的。”

“他们跟踪我呢。我是谁啊,这些年,有多少人想找到我袜子的进货点,谁成功了?”骆玉珠冷漠地说。

陈江河大吃一惊:“这种事他们也做得出来?”陈江河摇头感慨道,“玉珠啊玉珠,要说挣钱你是天才,可你吃独食,不怕把自己噎死啊?哎,玉珠,最近我发现比你卖这袜子还要赚钱的买卖了。”

“什么买卖?”骆玉珠咯咯乐起来。

“你没看到我们县里的屠宰场,猪皮堆成了山……”陈江河兴奋地说。

“猪皮手套!等我赚够了袜子钱,就去做手套大王。”

陈江河赞赏地看着骆玉珠:“你太贪心了,说真的,也就是你能跟我想到一块。”

骆玉珠突然拿起陈江河的衣服闻了闻:“谁给你洗的?”

“我自己呀。”

“你自己能洗那么干净,还带着香味呢,是巧姑给你洗的吧?”

骆玉珠噘起嘴,一脸不满的神色。随后把衣服往陈江河的脑袋上一扔说:“跟我走。”

“去哪呀?”陈江河无奈看着她。

骆玉珠走到门口回头神秘一笑:“你不是怕我吃独食噎死吗?”

火车挂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,像脱缰的野马在夜幕中飞驰,车厢过道里,陈江河与骆玉珠坐在地上看着窗外。“……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,我们就住在那个袜厂旁边,每天天没亮,我妈就叫醒我,然后跟着她进入车间,看她打扫卫生、烧水,等那些纺织工进来打开机器,一条条纱线交织在一起,一双双袜子眼睁睁地在眼前成形,真是太神奇了!想不到后来我爸受了工伤,我们不得不回到了义乌老家。”

“你在那个袜厂住过,怪不得只有你才能找到它。”陈江河恍然大悟。

骆玉珠释然一笑:“我都是搭这班夜车去进货,正好能赶上厂里出货。那些袜子都是往上海送的,能不能抢到一两袋还要看运气呢。”

“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?”

骆玉珠歪着头,凝视陈江河:“你不会!因为你知道老货郎只收自己最要好的亲戚朋友当徒弟。‘宁可带你吃一肚,不可带你一条路。’这样的告诫自古流传。还有,那个袜厂对我的意义,是妈妈留给我的念想;你不会伤害我,你是我将来的希望,我只想跟唯一的亲人分享。”

一路上,陈江河享受着玉珠给予的贵宾待遇:一会儿水蜜桃,一会是嘉兴粽子、山核桃。玉珠的服务体贴入微,无论什么都送到他嘴里。陈江河明显感觉到,周围羡慕妒忌恨的目光,不停地一会对准自己,一会聚焦到了那个美丽泼辣的义乌小娘身上。

陈江河目光中透着温润,伸手刮了一下骆玉珠的鼻子:“别人看着呢,赶紧睡会吧,到了还得抢货呀。”

骆玉珠乖乖地歪着脑袋靠在陈江河的肩膀上,闭上眼睛,嘴里喃喃地:“今天这批袜子听说是最新款,我要是拿到了,就真成了义乌的‘袜子王’了。”

陈江河默默地望向窗外……

骆玉珠已经熟睡,头靠在陈江河的肩膀上,陈江河一动也不敢动,静静地感受着她的气息,真怕自己不能负担她的期望。

“妈,妈,我喜欢这双袜子……妈,你给我穿上……”甜睡中的骆玉珠突然喃喃地说着梦话。

陈江河轻轻地腾出手臂,紧紧地搂着对自己打开心扉的美丽姑娘。

陈金水叼着烟袋,瞄着大光爹、柱子等人货担里换来的物件。“现在就连山里人都不稀罕敲糖了,走百十里路也换不回什么。金水哥,不比从前喽。”

“这是正经八百的手艺,咱陈家村多少代人靠着它吃饭呢,不能丢下呀!咦,大光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见回来?”

“走的时候就跟我们不是一路,我看手艺传不下去了。金水哥,你说头些天换大麦,我们挣了多少钱?虽然说钱还没到手,可大家都能算啊,熬糖敲糖才赚多少钱?谁都能算出这笔账啊!”大光爹愁眉苦脸地说。

陈金水叼着烟袋陷入沉思。

陈金水站在村口的古樟树下,看着陈大光等人有说有笑地走来。见陈金水看着自己,陈大光收住笑,想小心翼翼地绕过去。

“大光,你过来。”

陈大光掩饰紧张,挤出笑脸上前:“金水叔。”

陈金水带着笑意问:“你爹他们早就回来了,你们这是去哪了?让叔瞧瞧,都换回什么来了。”

“没什么,叔。我们……进……进山……我们……多走了些路。”陈大光额头有点冒汗。

陈金水不由分说,掀起陈大光货担上的布盖:“哟,这么多东西!长本事了啊,你们!”

“我们就按您教的,会吆喝,帮人干活,聚人气……”陈大光的声音越来越小,目光跟随着陈金水,一个一个将货担挑开。

“这些手套怎么回事?还是猪皮的,你们是去手套厂换糖去了吧?本事大呀,所有糖都换出去了!”陈金水冷笑着说。

众人看着陈大光递过的眼神,都笑着点头:“是啊,叔,都换出去了。”

陈金水突然收住笑,厉声喝道:“还撒谎!”

陈大光一哆嗦……

月亮挂在门外的树梢上,陈大光搂着巧姑躺靠在机埠的草堆中,两人亲昵地说笑着,丝毫没有察觉窗外一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。“讨厌!你真看见他俩上火车了?”

“那还有错!要不是鸡毛哥跟骆玉珠在一块,上火车的就是我了。”巧姑咬着嘴唇捶打着大光。

“哎,我说的是实话。我们几个商量好,二十四小时盯着骆玉珠,我就不信弄不清她的袜子从哪进的,今天正好是我值夜班。”

“那你为啥不盯着,还跑回来见我?”

“我不是想你了么,再说鸡毛哥知道了还能不跟我们说?”陈大光谄媚地笑着。

突然屋门被踹开,两人尖叫一声蹦起。

陈金水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外。

大队值班室里,陈金水脸色阴沉挂上电话。

“爹,您别再四处找鸡毛哥了,人家已经是大人了,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巧姑靠在门口,紧张地用手绕着衣角,余光偷瞥窗外蹲着的陈大光。

“闭嘴!还轮不到你教训我!”陈金水气得发抖,指着女儿,“天天就知道跟陈大光混在一块,你瞎了眼了,你男人是谁?是鸡毛!”

巧姑吓得一哆嗦,眼泪在眼中打转:“爹,您别逼我……我求求您了。爹,爹!”

“过几天就把你俩婚事办了,明天我带你去找他!”陈金水甩开女儿的手推门出来。

陈大光慢慢起身,满脸是泪,站在面前。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,突然转身狂奔而去。

巧姑在身后喊:“大光!”陈金水低吼一声:“如果你敢追他一步,看我敢不敢敲断你的腿!”巧姑哭得伤心欲绝。

“车出来了吗?”骆玉珠抱着一堆早点回来。

“你怎么买这么多?”

骆玉珠塞给他一口,自己也狼吞虎咽地吃着:“给人家厂里人买的。进四出六,还不是当年你教我的?”

“青出于蓝胜于蓝,徒弟胜过师傅了。”

骆玉珠忽然站起来,一辆卡车从厂门口驶出,骆玉珠狂奔上前举着早点:“师傅,师傅!”

陈江河莫名其妙地看着,司机探头跟骆玉珠说着什么,骆玉珠递上早点,仰头恳求着。卡车启动而去,骆玉珠颓然转身过来。

“贿赂早点?”陈江河眯着眼看着她。

“多出的袜子给厂长的亲戚留下了。这可是最新款,我就等着这一天呢。”骆玉珠想起什么,指着陈江河说,“你,如果你是这个袜厂的厂长多好,我哪里用得着这么辛苦呀?”

陈江河哭笑不得:“怎么把气都撒我头上了?我招谁惹谁了?”骆玉珠懊恼地蹲在地上,陈江河也是一筹莫展。

“我就不信了,我骆玉珠抢不到,谁也别想卖!”骆玉珠起身走向袜厂后门,陈江河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骆玉珠,苦笑着紧跟其后。

“哎,你去哪啊?你要干吗呀?做贼,我们绝不能干那种事……”陈江河百思不解。

“你才小偷呢,别废话,跟着我。”骆玉珠没好气地说着,一直走到了后墙根。她停住脚步,“我没记错的话,这墙里面有棵枣树,你把我托起来,我爬进去。”

陈江河抱着她的双脚用力撑起,骆玉珠费劲地扶着墙头,想一跃蹬上去,不料动作过猛,陈江河一个踉跄,手一松,两人跌倒在地上。“你干吗松手?”骆玉珠怒视着陈江河。

陈江河不敢注视骆玉珠愤怒的目光,女孩子喜欢和你撒娇吵嘴,那是因为她喜欢你让着她的感觉吧!

骆玉珠不由分说,再次踩上陈江河的肩膀爬了上去。

陈江河跟着骆玉珠,紧张地看着四周,拴着的狗冲他们狂吠着。骆玉珠轻声提醒:“你不是侦察兵吗?别鬼鬼祟祟的,大胆点。”

“我们这是去哪呀?你总得给我说明白吧。”

骆玉珠转脸瞪了他一眼:“别那么多废话,我是厂长亲戚。这地方我熟,一般提货都会在原料车间。”

陈江河恍然大悟地看了眼骆玉珠,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车间门口摆放着两只麻袋,看守的工人打量着他俩。骆玉珠挤出笑脸,大方地打着招呼:“师傅,忙呢?”

工人诧异地看着她,也不敢问。

骆玉珠笑了笑:“我是郑厂长的亲戚啊,来看看货。这是最新的袜子?还是原来的价吧?这货的钱你待会替我交给郑厂长。”

“您就是郑厂长的二姑吧!”

骆玉珠点头,陈江河拼命不让自己笑出来。骆玉珠狠狠瞪了他一眼,依然保持笑容:“在我们老家,辈分都乱了,我还得管抱在怀里的娃娃叫叔呢。钱呢,您一定帮我交给他,我们走了。”骆玉珠朝陈江河一使眼色,陈江河背起麻袋就走。

“哎,大门在那边。”工人在后面用手一指。

骆玉珠笑着挥手:“快走。”

身着干部服、迈着八字步的郑厂长刚好迎面走来,惊讶地打量着两人。有工人打招呼:“郑厂长!”

“这两个人是?”郑厂长皱着眉指着两人问。

陈江河将骆玉珠抱起托上墙头,抛出麻袋,转头笑眯眯地:“我是你二姑父啊,不认得了?”

骆玉珠吓得快哭出来:“你还不快跑?”

“抓住他们,放狗!”郑厂长愤怒地指着他们说。

狗吠声中,两人瞬间已经扒住墙头翻出厂来。

陈江河与骆玉珠一人背着一麻袋,绕着岔路,不知跑了多少小巷,回头见没人追赶了才停下脚步。

“今天便宜赚大了,又是袜子又是二姑父。”陈江河笑得站不住脚。

骆玉珠上气不接下气骂道:“你给我寻败事!以后我还怎么从他们厂进袜子!”

“你先说是他二姑的。”

“你不理他不就完了,他又记不住咱们长得什么样子?”

陈江河弯腰笑着喘息说:“行了,二姑,别气着自己,都上年纪的人了。”

骆玉珠扑哧一声笑起来捶他,两人躺倒在草坡上,任由阳光从树叶间穿过打在脸上。

“陈大光他们说,我是你的人,你怎么不敢承认?我知道你嫌我是摆摊的,配不上你,怕我给你丢人。”骆玉珠冷哼一声,闭上眼睛。

“你什么耳朵啊?天天在乎这个干吗?摆摊的又怎么了?胡说八道!”陈江河嘟囔着。

“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
“什么日子?”

骆玉珠神秘一笑:“回去我们到照相馆照张相吧,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陈江河乐起来:“你是说,请好吃的就算我陪你进袜子的奖励,还是堵我的嘴,不告诉他们从哪进的?”

骆玉珠“嘁”了一声,然后柔声地叫了声:“二姑父。”

“啊?”

骆玉珠闭着眼又重复了一句:“二姑父。”

陈江河呆呆地侧脸看着骆玉珠,骆玉珠猛睁开眼睛,声音再次提高。“二姑父!”骆玉珠看着陈江河,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
“哎,他二姑……你的头发长了,好看!”两人脸对脸,甜蜜地看着对方……世间女子风情万种,骆玉珠知道陈江河不喜欢她假小子的模样,似乎对“长发”情有独钟。

长头发留对了!骆玉珠庆幸自己早早地告别了叔叔阿姨头。美丽少女专门为你留了美丽的长头发。

陈江河何其有幸!

骆玉珠的发丝乌黑亮直、长及腰际;在她低头蹙眉间,片片青丝如瀑布般飘于胸前;轻轻一甩,缕缕秀发又柔顺地垂挂到腰间。

姑娘为了你而美丽。无论是夏季穿连衣裙,还是冬季披上风衣。骆玉珠都是长发飘飘,袅袅婷婷,韵致独到。

她在陌生人面前很有礼貌,在你面前会很凶!

骆玉珠喜欢强行拉着你的手,并且喜欢与你十指相扣;她喜欢给你买吃的、穿的东西,而且总买贵的。你节俭惯了,可能不需要、不喜欢,但不能怪她浪费;她只是想告诉你,她想对你好,要把一切最好的留给你;在你寒冷的时候,她会握着你的手;所以在她孤独的时候,你必须轻轻地抱紧她。

十一

一大早,泥土还夹杂着露水清新的气味,陈江河已经在湖清门市场上摆好摊,放上了袜子,骆玉珠坐在身后抚着小辫,痴痴地看着陈江河。

“快叫卖啊!”

陈江河疑惑地回转头,看着骆玉珠。

骆玉珠咬着嘴唇笑他:“废话,你不吆喝谁来买。”

“吆喝?怎么吆喝?”

骆玉珠歪着头看他:“你先告诉我,晚上想吃什么?”

陈江河一乐:“啥都行!只要是你做的。”

陈江河扯着嗓子大喊:“袜子!最新款的袜子,鸡毛换袜子!”

骆玉珠笑着踹他一脚:“不是鸡毛换糖!”

陈江河用手挠了挠头也笑起来,突然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邱英杰。

“英杰哥!”

“我猜你就在这。”

陈江河兴奋地拉他到一旁:“我跟玉珠进袜子去了,这批袜子怎么到手的,讲了你都不信。猪饲料够吗?要不要我过几天再去富阳进一批?”

“再等等看吧。”邱英杰苦笑了一下。

陈江河这才注意到邱英杰异样的神情:“英杰哥,你脸色不大好,出什么事了?”

邱英杰转移话题掩饰着,摇头一笑说:“我上班去了,快回去帮忙,人家都忙不过来了。”邱英杰蹬车离去。

陈江河挤入人群吆喝:“一人只能买一双啊,数量有限!别挤!”

“鸡毛,这帮小子根本没有去敲糖,他们说你知道?”陈金水牵着巧姑,一脸怒容地走来,身后跟随着村里的十几个敲糖佬。

陈江河愣住,忙挡在骆玉珠身前。冯大姐等女子不甘示弱迎上,拦住去路。“我们卖东西呢,你别捣乱好不好,陈镇长!”

“跟你们没关系。鸡毛,你昨晚干啥去了?”陈大光等人灰头土脸地不敢看陈江河,周围的人纷纷围上来看热闹。

“叔,能不能回去再说?”

陈金水发疯一般:“就在这说清楚!昨天晚上我找了你一夜,你干什么去了?”

“他一个大活人干什么要跟你汇报?他……”骆玉珠插话说。

陈江河哀求地摇着头看着骆玉珠,伶牙俐齿的骆玉珠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。

“鸡毛,我是你什么人?”陈金水环视四周,指着陈江河,“你告诉她,是谁在冰天雪地里把你捡回来的?是谁把一辈子攒下的本事传给你的?是谁自己老命都不要了,替你去顶罪的?”

陈江河难过地站在金水叔身边说:“叔,是您。”

“你当的是我亲儿子啊,鸡毛!”陈金水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信来:“这些年,你走到哪,叔的心就跟到哪,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回来了。村里老少都指望着你带他们出去闯呢,巧姑指望着你娶她做老婆呢,你在干什么?你没出息,在帮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卖袜子!”

骆玉珠正要上前申辩,陈江河伸出手臂拦住。

“还有你骆玉珠!你安的是什么心?我今天才知道,村里那些小子都被你迷惑了,他们一个个回来就骗我,还说什么去换糖!你这是在我的地盘上,害我们陈家村……”

“叔,您别骂了,玉珠她是我的女人。我想明白了,叔,巧姑是我妹妹,我保证这辈子像亲哥一样待她……”陈江河无奈地说。

骆玉珠身子一颤。陈金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:“你说什么?”众人哗然,骆玉珠含着泪欣慰地看着陈江河。

“当年你是磕了头的,你现在发达了,想反悔……”陈金水将手中的信向陈江河的脸上甩了过来,身子一晃倒了下去。

“叔!叔!”

陈江河蹲在地上痛苦不已。

© 版权声明

☆ END ☆
喜欢就点个赞吧
点赞0 分享
图片正在生成中,请稍后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