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毛飞上天-第20集

夜晚的星空十分美丽,满天的星星像调皮的女孩在眨着眼睛。骆玉珠此刻是轻松愉快的,她闭上双眼,惬意地享受着儿子的按摩。王旭问:“这次回来看您怎么这么累啊?邱岩回来也不告诉我。”

骆玉珠拍了拍儿子的手,说:“怎么,你还要盛装打扮迎接美人啊?”

王旭走到妈妈对面,压低声音:“我知道您把邱岩叫回来干什么,您该放手让她帮我,让我来挑这个担子。”

骆玉珠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,让儿子继续往下说。王旭说,我可以抓生产搞销售,我曾经在义乌组织过一批情人节礼品,在大学里销售就很成功。当时父亲就夸我有做生意的头脑和眼光。

听完儿子的打算,骆玉珠笑眯眯地瞧着他,王旭得到母亲的赞赏,得意地说:“您知道这学期我在学校挣了多少钱吗?十万块!我这次带来了那么多翻译,您打给我的钱基本上没用。”这下骆玉珠由微笑变为诧异,儿子凑到母亲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一阵,骆玉珠听了哭笑不得,责备他:“你啊,又忘了你爸怎么说你的,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?”

王旭回忆:“人心都是肉长的,能出手帮人家一把时,就不能偷懒,看着没什么,人气就是这样一点点聚起来的。”

“省得了一时,省不了一世。总是欠着人家会遭报应的。”

王旭这下认真起来:“是你们不给我机会,如果我坐到那个位置,手上有千万资产可以调动,也会想着挣大钱,凝聚人心!不信您让我试试。”

骆玉珠看着儿子野心勃勃的,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,儿子还在上学,还太小,怕扛不住。王旭心中不服,跟母亲理论,在我们义乌,二十刚出头就当老板的已经不少了,人家连直升飞机都开上了!骆玉珠疲惫地叹了口气,反问儿子,如果公司交给你怎么做?

王旭郑重地说:“收缩阵地,把欧洲的货退回来,精简员工,主打国内市场。”

骆玉珠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儿子,不置可否。这时邱岩在叫王旭,王旭从母亲那退出来,骆玉珠注视着儿子的背影,忧虑地转动着手里的手机—儿子年轻轻的,就畏头缩尾了,这不是在找退路吗?

远在西班牙的西餐厅里,陈江河和杨雪面对面坐着,陈江河的目光是沉重的,知道身为白富美的归国留学生,接管了那么大的家族企业,杨雪经历了很多,很不易。

杨雪眼睛含着眼泪告诉江河:有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拨电话给你,但不能,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。

杨雪拭了一下眼角,强颜欢笑:“我这是怎么了?最近看电视剧就哭,人越活心越软。我还是劝你说服骆玉珠,把货都给我,别再做无用的抗争了。”

陈江河已猜到,杨雪答应费尔南德的合同不光降低了价格,还承受了其他的霸王条款。陈江河诚恳地劝说道:“做商人总是要有利可图的,杨雪,别再赌气了,我们联手一起打开欧洲市场。如果互相争斗,得利的只有费尔南德。”

杨雪轻轻一笑,起身走向门口的车子,司机恭敬地等候在那里,杨雪转过身说: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你的感染力还是那么强大。”

陈江河喊道:“杨雪,你爸是怎么托付你的,杨氏集团不是用来斗气的工具!”

杨雪停住身子,慢慢转头含泪凝视江河:“你太小看我了,知道我爸当年怎么警告我的吗?他说如果你不为我所用,定会成为杨氏最大的对手。这次马德里展销会十年一遇,可惜放光彩的不是你们玉珠公司,而是杨氏集团。”

陈江河呆呆地望着杨雪扬长而去的背影,失望地瘫倒在沙发上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这时,手机震动了一下,玉珠发来信息:答应杨雪的条件,玉珠品牌可以放弃。

陈家别墅里,邱岩与骆玉珠躺在主卧的大床上,邱岩问:“干妈,今天看你气色特别不好。”

骆玉珠轻声道:“累呀!不过你回来了,干妈身上的担子就可以减轻了。”

邱岩试探着问:“干妈身边的人不是很多吗?”

“有很多,有能干又有野心的,有愚蠢却善良的。而像我干女儿这样又是冰雪聪明,又是贤惠善良的却没有。”

骆玉珠说:“邱岩,帮帮干妈,不光是公司,这个家也需要你。好比今天,我儿子我最清楚,陈路爱表现自己,王旭脸皮薄,赵姐呢是家里多年的阿姨,曾经对我母子有恩,有时说话没有分寸,今天你在饭桌上,可把他们三人都镇住了。”

邱岩不置可否地一笑说:“干妈,真正厉害的人是你啊。”

王旭在自己的房间里,痴痴地看着电脑里邱岩的照片,陈路悄悄走进来:“哥,大活人就在隔壁,还看什么照片呀?”王旭手忙脚乱地关上电脑。

陈路敲诈:“不给我买个大容量 U 盘,明天我就告诉小岩姐。”

“去,回你屋睡觉!”王旭上前去抓,陈路麻利地钻进被窝:“不睡,我一闭上眼全是邱岩姐,哥,你很想让邱岩姐姐做你女朋友吗?”

王旭尴尬地看着弟弟。

陈路狡猾地说:“如果不是很想,我明天就准备进攻了。”

王旭二话不说,用被子蒙住弟弟的头抱在怀里,陈路在被窝里连蹬带踹,兄弟俩大笑着滚成一团。

夜很深了,邱岩迷迷糊糊地从黑暗中睁开眼睛,随手摸了一下,旁边的枕头是空的,邱岩悄声下床。卫生间里传来隐约的低泣声,邱岩慢慢推开卫生间的门,看到骆玉珠正坐在马桶盖上低着头,肩膀不停地颤抖,这是邱岩始料未及的,她脱口叫了声:“干妈。”

骆玉珠抬起头,脸上挂满泪水。

西班牙费尔南德贸易办公室里,费尔南德用西班牙语问眼前的杨雪:“我们签订合同的时候,你们保证一签约就到货,二十四小时之前,我的钱已经打过去了,可是货在哪里呢?”杨雪听后反倒一脸从容。她用很无辜的样子回答:“不是不守信用,集装箱还在港口,是清单报备还没完成。”

费尔南德摇头:“这些都不是理由,我虽然不清楚你和玉珠集团的内幕,但我知道你非常想从他们手中夺走这个市场。”

“所以我们才能降低价格,我们是真诚的。”

费尔南德双手撑住桌子问:“你的货在哪里?如果三天内再不交货就视为违约。”杨雪听后依然十分平静。

在西班牙港口酒店,陈江河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网,两个手下听着手机匆匆进门,对他说:“陈董,杨氏集装箱还在港口,我们打听了,他们已经申请延长滞港期限。”

陈江河愣了愣,起身绕到窗前眺望窗外,他想起了些什么,过了一会儿命令下属,等天黑要他们演回“渡海侦察记”。

陈江河狡黠一笑,轻轻地说:“摸进码头,看看他们的集装箱里是什么货。如果有人查问,你俩就说西班牙语‘lalnspeccion’,是检查的意思。”手下交换了眼神就答应了。

义乌商城广场雄伟壮观,是市民游玩休闲的中心,也是盛大节日和庆祝活动的场所。这天,成百上千的商户都聚拢在广场,台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,手举喇叭喊着,他身后站着好几个国籍的外国人,有西亚人、美国人、法国人、韩国人、非洲黑人。

“金水爷爷,是金水爷爷在教义乌话!”

“义乌话是吴语,义乌腔古味很重,有很多是古汉语,‘我’东北乡人叫‘我’,西乡人叫‘咱’、南乡人叫‘宆’,‘吃’叫‘食’、‘玩’叫‘嬉’、‘不’叫‘弗’、‘筷子’叫‘箸’、‘造房’叫‘葺屋’。”

邱岩豁然开朗,对王旭耳语:“难怪干爸走南闯北,‘我’‘咱’交错使用,干妈是西乡人,喜欢用‘咱’—都是有历史传承的呀。”

今天我们用不同的语言,学了一句外国话“能不能再便宜点”。一个中东人用阿拉伯语喊了一遍,台上商人也跟着喊,随后各国人都用各自的语言呐喊起来。

陈金水把话筒交给别人走过来,邱岩无比惊诧,望着如此壮观的“课堂”。

“爷爷,这种学习场面和学习氛围太壮观了,全世界绝无仅有!”

“那是,我老头子也一场不落,摊位上的货,我都能用英语叫出名字来了。”

王旭在边上得意地说:这是我爸提议并首创的,每天和商户一起学一句,老师们就是来采购货物的外国人。“你不知道我爸的学习能力有多强,”王旭瞟了美女一眼,低下头来,“与你不相上下,与我天上地下。”边上的莱昂插了一句:“应该多教些有情商的东西,这些太实际了。”王旭转身冲莱昂说:“现在就缺你的西班牙语了,要不要上去教一教?”莱昂看了眼邱岩,问她:“我教你会学吗?”邱岩微笑点头,莱昂跳上台用西班牙语喊道:“cr eo?que?estoy?enamorado?de?ti.”

邱岩愣了一下,莱昂教的是:我想我爱上你了。

此时全场商户都跟着莱昂一起喊着。

台下有一个小女孩,她一直倔强地高高地举着手,她老爸按下女儿的胳膊,她又举了起来,女孩急着直叫,其父强拉女儿往回走,女儿不肯,还大声地喊:“我有问题要问!”

王旭一把拽住孩子:“有什么问题,跟我说。”

女孩急得脸色通红:“不能便宜,已经是最低价了!怎么说?”

王旭和邱岩同时笑了,女孩的父亲尴尬地拉过女儿,嗔道:“小孩懂什么?”

邱岩掐了掐小姑娘可爱的脸蛋,问她叫什么名字。小女孩小声说:“我叫蔡晓丹!”邱岩恍惚想起什么,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这个名字。

闹市区的周围到处是高楼大厦,高档商铺林立,骆玉珠和赵姐走进世纪联华大型超市,赵姐推着购物车,骆玉珠挑拣新鲜的蔬菜、水果往车里放:“这次难得孩子们都在家,邱岩也回来了,我要亲自掌勺,已经好久没有下厨做饭了。”

赵姐笑着说:“好,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吃夫人做的菜了。”

这时,骆玉珠的手机响了,是陈大光打来的,向他报告说那些厂长闹着要见她,要恢复原来的生产标准,骆玉珠听后面不改色,轻声说了句:知道了。电话刚挂掉,又一个电话打进来,是巧姑的声音:“骆总,国际部有三个员工想走,今天早上递的辞职报告。”

骆玉珠边听边挑拣蔬菜,说:“你给我订机票,飞马德里,最早的飞机。”

骆玉珠一家围坐在一起吃午饭,王旭边吃边夸说,难得吃妈做的饭菜,他又看着邱岩说,你的面子太大了。

邱岩暗暗地打量着骆玉珠,看到了一脸的笑意。

骆玉珠开口说:“饭不是白吃的,待会谁帮赵姨刷碗!妈要飞马德里了。”

陈路一听要去马德里,兴奋地喊道:“妈,你要去找爸爸,能不能带我去?”骆玉珠一手按住儿子,一边冲邱岩说:“邱岩,巧姑会安排你尽快熟悉业务。你辛苦一点,多跑一跑,了解了解公司的情况和业务。”

邱岩不住地点头,王旭提议他陪邱岩一起。骆玉珠迟疑了一下,说:“这要问邱岩需不需要人陪。”

王旭与邱岩相视而笑,骆玉珠看着两个青年人甜蜜的表情,配合得那么默契,她全看在眼里。

骆玉珠打开手机拨打电话,让莱昂和她一起去西班牙。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回答,骆玉珠说:“你不是想见我丈夫吗?你也让我们了解一下你在欧洲的销售网络吧,你放心,跟费尔南德的这笔买卖用不着你介入,你去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布局。”

莱昂这才答应说:“好。”

王旭悄然来到母亲身旁,请求母亲,在她走的这几天,把公司权力交给他,他想露一手。

骆玉珠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眼前的儿子,感到儿子长大了,也成熟了许多,骆玉珠轻描淡写地说:“没问题。”

王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惊喜地攥紧了双拳:“耶!”

王旭和邱岩走进了玉珠公司一楼,巧姑领着他俩走进公司,员工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着国外的那批货,王旭听后皱眉扫视众人,众人忙闭口不语各回座位,王旭大声喊了句:“巧姨,公司业务很闲吗,为什么我妈一走都变清闲了?”

巧姑愣了一下,忙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拉两人进屋,合上百叶窗,压低声音说:“祖宗,别乱说好不好?今天就有三个递辞职报告的。”

王旭坐在母亲办公座椅上冷哼:我就看不上这两种人,一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,另一种是树倒猢狲散的人,公司赚钱的时候挤破脑袋也想进来,一出事就各有各的小算盘。

邱岩拨开百叶窗的缝隙,静静地扫视了一下:“这很正常,贸易公司就是单一松散的结构,每个人都握着资源,不是厂家就是客商,形势一旦不好就随时带着资源跳槽。”

王旭不以为然,他让巧姑约上国内几个主要客商,这两天要请客商们吃饭:“我妈走后,我代理总经理职务。”看了邱岩一眼,王旭自豪得意起来。

外面突然喧闹起来,巧姑推门出去,见陈大光正拦着几个人在劝说,说骆总确实不在办公室里,是他刚送去机场的。

厂长们根本不相信,昨天还看见她带着客商参观厂子的:“让骆总跟我们说一下吧,后面的生产该怎么办?”另一个说:“原来答应我们,销路一打开利润就上去,现在倒好,货都积压下来了。”

王旭要上去理论,被邱岩拦住。邱岩微笑着走上前去,和缓地说:“各位别急,昨天那些外商大家都看见了,是来分销我们产品的,骆总确实去了西班牙,还带了一个分销商去的,大家闹也没用,先回去等消息,这么多年来,难道公司欠过大家什么吗—最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。”

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,公司里鸦雀无声,王旭突然坚定起来:“大家还是按出口欧洲之前的标准生产,集团以后主要的市场还是国内和东南亚。”

屋子里一下子哗然了,大家七嘴八舌地问:“真的假的?”

“是陈董的意思吗?”

邱岩责备地瞥了眼王旭,巧姑马上冲陈大光使了个眼色。陈大光上前解围说:“各位厂长,晚饭我请客,咱们边吃边聊!”边说着,边往外推人。

王旭和邱岩站在公司大厦的落地窗前,远眺城市的美景。义乌城市在不断扩大,高楼大厦鳞次栉比,一幢幢住宅区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,碧绿的义乌江从市区中间穿过,两边的几十个主题绿化公园已经建成,未来就是市民休闲娱乐的场所。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就矗立在他们的眼前。

两人拿着咖啡一边看美景一边评论,王旭说:“你这次回来不认识了吧!”邱岩感慨:“变化太大了,跟外国的城市没有两样。”

“不光城市,人也变化不少。”王旭突然清了清嗓子,郑重其事地说:“邱岩同志,我以代理总经理的身份,任命你为玉珠集团副总经理。”

邱岩哭笑不得:“你真是一朝权在手,便把令来行。好啊,总经理大人,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,请指示。”王旭背着手,掏心掏肺地说:“公司卧虎藏龙啊,一个个都很难对付。噢,你先赞颂一下我刚才的英明决策。”

邱岩双手背在身后走两步,抬头:“英明?没看出来,你请客商吃饭我不管,但擅自做主让十几个厂子回到原来起点,不敢恭维。”

王旭一愣,急了,我这是给妈收拾烂摊子,那批货只能退回来,让工厂恢复从前的标准生产,才能把大家的情绪稳定住。邱岩听了王旭的分析说:“你是稳定住了,表面上是解决了问题,却摧毁了你爸妈苦心布局的蓝图。”

“本来玉珠集团做得好好的,这些年干得风生水起,突然要做外贸,而且还是面向欧美发达国家,这半年来,无论首饰还是五金,所有的生产线都升级了,结果成本要比别人高很多,这不是没事找事吗?”

邱岩叹息道:“思路是没错,只是干爸做事太急了些,昨晚干妈给我讲了很多。国内市场已经差不多饱和,东南亚甚至非洲也有很多对手,这次马德里展销会是全欧洲历年来最大一次,玉珠公司完全可以凭着这股东风抢占欧洲市场,如果没有杨氏集团插进来,干爸干妈是赌对的。”

“干吗非要赌呢?要一步一个脚印,脚扎得深走得才远,这是爷爷教我的。”王旭无奈摇摇头。邱岩一愣:“爷爷?”

很长日子都没见到爷爷了,两人来到爷爷家,爷爷已老了不少,可精神还不错,记得小的时候,爷爷教他们踢鸡毛毽子,毽子在空中迎风飞舞。

前些年爷孙俩还可踢上一百来个,如今爷爷年岁高了,王旭上大学后也不再踢了。陈金水看到王旭和邱岩来了,还是拿出了当年踢的毽子表演了一番,可踢几下就累倒了,邱岩笑着搀扶爷爷坐下。爷爷问邱岩:“这次回国就不走了?”邱岩笑笑说:“不走了,在这扎根了。”

陈金水大笑:“好,太好了!我可是替王旭说的。是干妈把你叫回来的吧?”

邱岩害羞地挽住爷爷胳膊,点点头。

陈金水深邃的眼睛盯住邱岩:“好懂事的闺女,你爸爸要是还在该多高兴,我也能有个陪我下棋说话的人。”

邱岩默不作声。

陈金水屁颠屁颠地拿出一只肉色鲜艳、散发着浓烈芳香的火腿。

“这是我用义乌本地出产的‘两头乌’猪制作的火腿,后腿肥大、肉嫩。我经过上盐、整形、翻腿、洗晒、风干等程序,半年才做成。你给我带去让大家尝尝。”

“爷爷老了,我引以为豪的陈家姓原来有一个很传奇的故事。跟陈家火腿有关。宾王草檄气冲天,宗泽兵马靖寇烟。陈家扶持了宗泽,还把陈家女儿嫁给宗泽,宗泽的女儿又嫁回给陈家,两家世代联姻。我爷爷说,宗泽从抗金前线回到家乡后,经常买些猪肉回请陈家恩公岳父,陈家把猪肉腌制起来,在离开的时候,带上作为军需食品,赠予朋友和部下,这就是金华火腿的来历。”

邱岩补充说:“后来宗泽在民间被视为腌制火腿的祖师爷。解放前,火腿店和腌腿的作坊里都供奉着宗泽头像。”

“可是,历代制作销售火腿发财的多是陈姓商行—我们有独门绝技啊!”陈金水回头对邱岩说,“等他们两口子从欧洲回来,吃饱了,喝爽了。你帮着王旭劝劝他们,玉珠公司的路别越走越歪了。”

邱岩解释:“爷爷,我觉得他们盯住欧洲市场没问题,那里很缺我们的商品,我们也要主动走出去。”

“可你知道,外面人家怎么评价我们义乌的吗?”爷爷问。

邱岩想了想说:“我们是全球的小商品市场,购物者的天堂。”

陈金水点了点头说:“这个小字就说明了一切。”

邱岩眨了眨眼,表示不解。

王旭插话说:“爷爷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定位了,要在小快准上下文章,而不是去攻高端市场,一分钱撑死人,一毛钱饿死人。这是义乌挑货郎时代传下来的老话。”

陈金水说,现在的市场足够我们几代人赚的,为什么还要抛家舍业地去冒险?这次他们吃了点亏也好,吃一堑长一智。

邱岩出神地陷入深思。

王旭对爷爷说明天要请国内的客商吃饭。

陈金水很欣慰:“小旭今天在公司的事,爷爷已经知道了,做得漂亮,有魄力。”

王旭听了爷爷的夸奖,很是心满意足,邱岩在一旁却没笑,目光中透出些忧虑。

夜色下,银都大酒店的包厢里,陈大光请公司下属的几个厂长吃饭,中华老字号丹溪酒已经酒过三巡,桌上杯盘狼藉,每个人脸上红彤彤的都带着醉意。

他们边吃边谈,一个说:“陈主任,我们真能按以前的标准交货了?而不是欧洲标准?”

另一个说:“不是陈董骆总说的,能算数吗?”

陈大光拍了下桌子说:“王旭是他们的儿子,玉珠集团的少掌柜,他发的话还不信?回去之后你们赶紧恢复生产!”众人连连点头:“对对,生产生产,陈主任我们敬你一杯……”

在哄笑声中,大家酒足饭饱,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包厢,一个厂长剔着牙走近陈大光。

陈大光问:“老王,我那批货……”

王厂长赔着笑:“主任放心,给你留着呢!”

陈大光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起走出了酒店。

陈大光哼着小曲回到家中,刚好碰上巧姑从卫生间呕吐出来,脸色十分苍白,他忙上前搀扶,关心地问:“又吐了?反应这么大?”巧姑稍微缓过来,就闻到了陈大光身上的酒味,埋怨道:“怎么又喝酒了?”陈大光在老婆面前开着玩笑:“不得不陪嘛,我这办公室主任的活不就是接来送往,陪酒陪聊陪笑三陪嘛!”边说边扶老婆躺到床上。

巧姑说:“你啊,尽量少去那种场合,玉珠姐说过,酒桌上再海誓山盟也是没用的。”

陈大光辩解说,这也是培养自己的资源。

巧姑睁大双眼盯着他,那是一种陌生的目光:“大光,你可别动歪心思,鸡毛哥跟玉珠姐对我们家不薄哪!”

陈大光说:“我知道,你好好休息,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彻底辞职,我养你,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都过上好日子的。”巧姑扑哧一声笑了说:“就你那仨瓜俩枣的工资?你知道现在养孩子有多难吗?”

陈大光神秘地笑笑,躺在一旁搂过巧姑,巧姑幸福地靠在陈大光宽厚的胸膛上……

陈江河还在西班牙,他来到海边徘徊,天色已晚,他独自坐在码头望着夜色中的大海,手下提着一个包匆匆跑来,气喘吁吁地说:“陈董,搞到手了。”

陈江河盯着包,一脸的喜色。手下边喘气边说:“按您的吩咐,我俩装扮成他们的工人混进去,您猜怎么着,集装箱里根本没有什么首饰、五金!”手下从包里掏出一个敲鼓小熊的玩具。陈江河接过摆弄,按了开关放在地上,小熊有节奏地行进,看着摇摆走动的玩具熊,陈江河简短有力地说:“查杨氏集团的出关记录!他们最近发出的货轮到哪里去了。”说完,站起身,甩开膀子大步往回走。

回到酒店,陈江河推开房门,将衣服一甩,鞋一脱就进了卫生间。他突然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,闻香找人,当他走进卧室时,惊呆了:幽暗的灯光下,他的夫人骆玉珠正在窗前沏工夫茶,头也不抬,十分专注。

陈江河没有进去,斜靠在门口,盯着骆玉珠咧着嘴笑起来。他没有说一句话,说话对他来说好像是多余的,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妻子。骆玉珠举起一杯斟满的茶,轻轻摆放在对面的荷叶茶托上,陈江河慢腾腾地进去坐下,端起茶嗅了嗅,然后一饮而尽……

第二天早上,陈江河夫妇在莱昂的陪同下,坐在游艇上,在颠簸的海浪中荡漾,两根海钓的渔线甩向了很远的海面,陈江河与莱昂各坐一头手执鱼竿,眺望着相反方向,莱昂大声问陈江河:“你喜欢钓鱼吗?”

陈江河直截了当回答:“不喜欢,但客随主便,跟你体验一把当水手的滋味。”莱昂回头看了看陈江河,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说:“你夫人把你夸成英雄,我也喜欢冒险,这点我们很像,但我经历过的风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。在远海看不见陆地,就在你欣赏风景的时候,天突然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,如同地狱一般,海风把帆吹走了,海里还不时有鲨鱼的脊背露出海面,那时想的是保命,祈祷平安,真后悔不该冒这个险。”

陈江河边听边笑,淡然地说:“撑起帆,稳住船,等风浪过去。”

莱昂大笑:“说得容易,你又没有做过水手。”

陈江河摇摇头,双眼盯着远处的海线:“杨氏集团急于抢我们的生意,却没有精心筹备,她缺货。”

莱昂不屑地说:“缺货可以运来。”

陈江河说:“在海上漂七天以后到港,那一天正是马德里展销会开幕。”陈江河边说边看海面,突然目光一紧,仿佛发现了什么:“我钓到了鱼,就绝不会放过它!”话音未落,猛地站起。莱昂转头惊诧地看着他;又望向海面,陈江河用力撑住鱼竿:“这条鱼有多大?”莱昂上前帮忙抱住鱼竿:“你一个人抓不住。”

两人用力兜着鱼竿,游艇都被拽得倾斜了,鱼竿线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迂回的波纹,明显的海面下是个大家伙。

陈江河艰难地与大鱼较着劲,莱昂抄起连杆大网下到水中,几次迂回都与水下黑漆漆的影子交错而过,莱昂激动地叫着:“是蓝鳍金枪!鸡毛你一定要抓住!”

陈江河龇牙咧嘴使出了浑身的劲,转头瞪了莱昂一眼:“上钩的鱼不能让它跑了,狮子,你抱住鱼竿!”莱昂没明白过来,陈江河已经脱下外衣。莱昂大叫:“鲨鱼……”话音未落,陈江河已经扑通一声跳入海中,望着水中的浪花,莱昂也扑通跳进海里……

骆玉珠刚从睡梦中醒来,坐起,听见外面有动静,扶着栏杆走出来,看到陈江河和莱昂像落汤鸡般躺在甲板上压住大鱼,一条巨大的金枪鱼横在两人中间。骆玉珠惊叫道:“你疯了,你根本从来没有下海过!”

陈江河指指莱昂:“有水手在!”

莱昂在骆玉珠面前高高地竖起大拇指:“你丈夫,最好的队友!勇猛的雄狮!”

咖啡馆里,杨雪坐在角落里,搅着咖啡悠然地端起品尝,一只眼睛却盯在门口。突然,她的杯子一颤,咖啡差点荡出来,她看到了骆玉珠走进大门,朝她微笑着走来,骆玉珠从容坐下。

杨雪用异样的神色打量她:“是你,骆玉珠?”

“江河在订火车票安排行程,他没空来,我们也好久没见了,正好看看你。”骆玉珠冲面前的侍者,“有茶吗?我喝不了咖啡,帮我翻译一下。”骆玉珠转头冲杨雪说。

杨雪无奈,用西班牙语说了句,侍者退去,骆玉珠含笑注视她:“你越来越漂亮了,但是心却越来越狠了,这次是要往死里整我们呀!”

杨雪冷漠地对她说:“还是陈江河来,我对你没胃口,拒绝跟你谈判。”

骆玉珠一笑说:“我代表陈江河。为了这批货,我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,杨氏的五金和首饰根本比不了,费尔南德也是个老糊涂,他只看重价钱,只盯着眼前的利益。”

杨雪反击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长远合作?”

骆玉珠面对杨雪,叹了口气说:“凭我们的老交情,听我一句劝,费尔南德已经老了,鼠目寸光,他的贸易公司只能做传统买卖,没出息的,你千万别和他长久合作。”

杨雪说:“骆玉珠,你变得越来越幼稚了,我本以为陈江河看上的人突然站到我面前,会说一些惊天动地的话,你天真得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
骆玉珠皱着眉,一脸严肃地对她说:“我是认真的,不如你放我一马,我们两家各出一半的货给费尔南德,就做这一锤子买卖。”

杨雪怔怔地看了骆玉珠,骆玉珠真急了:“如果我把货给你,我的品牌就全完了,你能不能出价再高一点?”

杨雪冰冷冷摇了摇头:“就成本价。”

骆玉珠靠在座椅上半天不说话,最后吐了句:“你不怕我把货卖给其他的分销商吗?”

“如果要卖,陈江河早就卖了,费尔南德是迄今为止马德里市场最大的批发商,谁会冒着货砸在手里的风险,去跟费尔南德对抗?

“骆玉珠,没想到你也会自取其辱。”杨雪感慨道。

骆玉珠想诚恳地劝说杨雪,能不能不做生意上的对手,做一个真诚的朋友,大家一起发财。

可杨雪满腔怨愤,不与她配合。

杨雪说:“别人可以,你骆玉珠不可以。”

骆玉珠轻蔑地报以一笑:“好,大不了我把货再退回国内,出口转内销,我玉珠集团扛得住!”骆玉珠气愤地转身就走。杨雪笑容僵在脸上,颤抖着手拿着小勺,将咖啡溅洒了一身。

玉珠公司里,大小货车不断地来来回回装卸着货物,运进来的是原材料,运出去的是成品货。远处陈大光正与王厂长在嘀咕,过了一会,陈大光向王厂长微笑道别,鬼鬼祟祟上了一辆货车,货车驶过岔道口停下,旁边一辆车正静静地等待在路边。

不远的隐秘处,王旭坐在一辆小车上,注视着面前的一切,脸色铁青,十分难看。他把小车开回公司里,回到办公室,气急败坏地坐下,一张报价单重重地拍在桌上,拿起电话,叫邱岩打:“你马上给我把陈大光叫来!”邱岩忙关好办公室门,上前按住电话。

“等一等,万一错怪了人家呢?”她看到桌上的报价单,快速看着,疑惑地问:“你在哪搞到的?”

王旭十分气愤:“若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他去年就开始偷偷从工厂提散货了,然后低价供应给外面的摊贩,他陈大光狗改不了吃屎,把手伸到公司来了!”他冷笑一声说,“那个姓王的也不是好东西,他肯定把钱全加在公司的货款上了。”

邱岩不语,想来这么容易查的漏洞,聪明绝顶的干爸干妈他们不会不知道。

过了一会,陈大光快步来到办公室门口,邱岩迅速朝王旭使了个眼色。这时陈大光已推门进来了,风尘仆仆的,有一种男子汉气概。他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旭,有种威严的气势。

陈大光端起架子,微笑着说:“行啊小旭,有气派。邱岩你看,我们王旭是不是有种王者之气?”

邱岩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,微笑着:“大光叔,是不是每个办公室主任都像你这么会说话?”

陈大光大笑不止,傲气就上来了:“你这话就说到点上了,办公室主任就是要起一个枢纽润滑的作用,上对老板下对员工,内对公司外对客户,只有我在这个位置上不停地转动,才能维持各方面的平衡。”

王旭哈哈大笑,注视着陈大光,邱岩在背后暗暗冲他摇头。王旭说:“大光叔高论哪!这转动也会产生效益吧!”

陈大光没听出话中有话,继续夸夸其谈地称赞自己对公司的贡献是任何人比不了的,他就是功臣。

邱岩脸色一变,皱眉瞪了王旭一眼,王旭装作没看见,把手中的报价单一甩。陈大光一愣,随即弯腰捡起单子扫了一眼,笑容马上僵在了脸上。

王旭头靠在转椅上,转动着手中的笔,像猫捉耗子般戏谑地注视着陈大光,此时邱岩也懊恼地转过身,望向窗外的天空。

电话打到身处马德里的骆玉珠那里,王旭气愤地告诉妈,陈大光这个吃里爬外的人,从去年开始就从公司的订单里拿货。

骆玉珠坦白地对儿子说,这事爸妈早就知道了,这也是爸爸的一片苦心,爸总说水清无鱼,陈大光在监狱里待了这么多年,巧姨等了那么多年,总算有了孩子,陈大光肯定是想挣钱,为了巧姨、为了爷爷,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。

王旭不服气,说:“我觉得你们这样做不对!”

骆玉珠笑了:“依你准备怎么处理?”

王旭停了一下说:“首先不让巧姨和爷爷知道,让他把占的货吐回来,调离主任位置。其次,给他一个做贸易提成的机会,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。”

“你现在是代总经理,你说了算,但是各厂的生产必须恢复欧洲标准。”骆玉珠回答道。

王旭一听,十分吃惊:“为什么?”

“这是你爸的意思,我们已经通知巧姑去各厂调整任务,这事你就别管了。”骆玉珠挂断电话,和陈江河相对而视。在港口的货已经处理完,他们也该轻松轻松了,骆玉珠嗔道:“怎么陪我度这个蜜月?”

陈江河不语,把老婆紧紧地搂在怀中。

费尔南德贸易公司的办公室,杨雪抱着双臂在窗前不停地踱来踱去,身后的费尔南德在打电话,打完电话后,瞧杨雪脸色很难看,面无表情地用西班牙语说:“玉珠公司的货已经离开港口了。”

“我高看骆玉珠了,本以为她会为利益妥协的,想不到她一赌气就把货退回国内了。”杨雪无奈地坐回沙发上。

费尔南德看着杨雪冷冷地问:“你答应我的货怎么办?”

杨雪告诉他,从各地调来的货都在海上了,保证在展销会当天货物全部到港。

费尔南德靠在椅背上笑起来:“女人,可怕的女人,仅仅为了赌气,害人而不利己。如果我知道那些集装箱里都是玩具熊,我也会考虑跟陈江河合作的。”

杨雪说:“你不会,因为你是商人,我的价格是有诱惑力的。”

费尔南德笑了笑,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,杨雪接过去看,诧异地看到陈江河与莱昂钓鱼的照片,她指着照片上的莱昂问:“这个人是谁?”

翻译上前观看,费尔南德眯起眼睛思考着什么,说道:“是贸易圈里的后起之秀,一个有野心的渔民。”

杨雪开始警惕起来,怔怔地看着照片,两个手下来到门口说,有个叫莱昂的先生来了。费尔南德呆住,与杨雪交换了眼色:“让他进来。”

莱昂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费劲地进屋,喘着气:“尊敬的费尔南德先生,请允许我自我介绍……”

费尔南德打断他,再次与杨雪对视一眼,微笑着看着莱昂。莱昂受宠若惊,鞠了一躬说:“有个中国人想跟我合作,但我发现会抢占本该属于您的市场。”他蹲下身打开包,一条大金枪鱼露出来。莱昂说:“他约我去海钓,现在我把这条大鱼献给您,以表达我对您的敬意和崇拜。”

费尔南德伸出双臂,上前抱住莱昂:“年轻人,贸易是自由的,这也是我们西班牙神圣的传统。”

十一

义乌工商学院创意园“头等客”西餐厅里,王旭和邱岩一边点餐一边低声争执,大学生侍者捧着菜单尴尬地站在一旁,邱岩埋怨王旭,为什么不把处理陈大光的决定告诉他本人,你在嘲笑玩弄陈大光,晾着他不理他,你在等他自己崩溃!

王旭摊开双手,我就是要让人受些折磨,让他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,到时他还会感激我。爷爷和巧姨都不知道,我让他体面地换了工作,还能正大光明地挣到钱。

邱岩循循善诱道:“等熬过了这些天,他是不会感激你的。我们义乌东北乡有谚语说,‘亲戚世家篮对篮,隔壁邻居碗对碗’,正因为义乌人有先客后主、善待他人的传统习惯;正因为祖辈十分强调‘上半夜想想自己,后半夜想想人家’;正因为义乌人的热情好客,古道热肠,才促使义乌商帮形成了内外合作共赢的特质。王旭,你的胸怀有多大,你的世界就有多大。人心都是肉长的,这就是你和你爸的差距。”

王旭心里有气说道:“我做错了什么?工厂恢复欧洲的标准生产了,连妈都懒得跟我打招呼,我就知道代理总经理是虚的!”

邱岩的手机响了,是骆玉珠打来的,她在接电话时,王旭正在与侍者点菜,点了又撤又点,在不停地比价,货比三家,弄得大学生侍者都不可思议地摇头,差一点懒得理他了。王旭点好菜,瞥了眼挂断电话的邱岩,邱岩坐回餐桌边,神秘地说:“你猜干妈说了什么?”王旭像什么也没发生,不理会邱岩。

邱岩接着说:“她让我帮她写欧洲各国的游记,然后再配上照片发到干爸的博客上去,你爸你妈在补度蜜月,看来你这个代总经理要多做一段时间了。”

“没想到,真没想到!”王旭不可思议地感慨道。

在欧洲的土地上,经历了众多苦难的陈江河与骆玉珠牵手步行,在葡萄园里,几个外国农妇采摘着葡萄,两人甜蜜地喂对方吃葡萄……这些照片一一出现在博客上,杨雪看着陈江河的博客,看着那一张张法国游的照片,那夫妻相敬如宾的模样,杨雪的眼泪哗哗直流,脸色也更苍白。

陈江河与骆玉珠划着皮划艇荡漾在长河上,骆玉珠用力划着桨,图像凝固在屏幕上,醒目的标题:蜜月在泰晤士河。

骆玉珠在浪花中跳跃嬉戏,图像定格,博文标题:我爱地中海!杨雪愤怒地将电脑前的水杯一把扫落在地。

陈江河夫妇坐着游艇靠岸,在细雨绵绵中登上一处冷清的码头,莱昂打开车门,迎两人上车。在车上莱昂说:“人都来了,还在看清单。”

陈江河还在怀疑这些人的信任度,会不会向费尔南德告密。莱昂看出了陈江河的猜疑,赶紧补充说:“水手的忠诚度是最高的。”

骆玉珠摇头提醒:“关键是利益,不要轻信人的忠诚。”

莱昂耸耸肩:“我把我的利益让给他们了,他们还能怎么样?”

夫妻俩相视一笑。

玉珠公司的办公楼里,巧姑匆匆忙忙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,她面带喜色地推开门,一股难闻的烟味扑面而来,她忙捂住鼻子。

只见陈大光颓废地躺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。看到他那种吃喝嫖赌抽的流氓习气,巧姑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这几天怎么了,到底出什么事了,还抽这么多烟?”

陈大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,呻吟了一声:“巧姑,你别管我了,我现在不如死了,王旭找我了吧!”

巧姑一边推开窗一边说:“他没找到你,把我叫去了,人家小旭给你争取到国际部了,你还这样,想做给谁看?”

“你说什么?”陈大光一激灵,撑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

巧姑一边数落他一边夺他手上的烟说:“你不是一直想从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调走吗,不是想去做买卖吗?小旭做主了。”

巧姑走后,陈大光来到总经理办公室,他小心翼翼地敲门,好像太用力梦就会碎。王旭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,说:“进来。”陈大光硬着头皮进门,轻叫一声:“小旭。”

没有回音,王旭只顾自己点着鼠标,陈大光难堪地站在原地,叫了一声:“王……王总。”

王旭这才抬起头:“哟,大光叔来了,气色怎么那么不好,这几天都没见到你,忙什么啊?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爸妈说?”

陈大光颤抖着嘴唇:“不不不,我没忙什么,我的事你没跟你爸妈说吧?”

王旭装糊涂:“说什么?这一次我放过你,去国际部要好好干,不过没基本工资没奖金,我会跟爸妈说是你要求的,做成一单给你一单提成,能不能赚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。”

此时的陈大光百感交集地看着王旭,不住地点头,说了句:“谢谢!”

走出门,陈大光闭上眼,两颗大大的泪水滚落下来。

王旭轻蔑地看着大光的背影,他惬意地靠在椅子上,自信地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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